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我坐在县电视台《家长里短》节目直播现场的冰冷塑料椅上,
右手攥着一张皱巴巴的手帕,
左手时不时捂住嘴努力抑制咳嗽。
演播厅里的空调冷气直往我骨头里钻,
但额头上却不停地渗出汗珠。
我累死累活把儿子带大,
让他进场顶了我的位置,
又给他娶了媳妇儿,
没想到会有今天。
01
“各位观众朋友们,
今天我们邀请到了张永康老人和他的儿子张伟一家。”
主持人李梅穿着亮红色套装,
对着摄像机挤出职业微笑,
“我们《家长里短》节目一直致力于解决家庭纠纷,
今天这位儿子有什么心里话想对父亲说呢?”
我儿子张伟坐在对面,
西装革履,
活像个成功人士。
他旁边坐着我儿媳妇刘芳,
手里拽着我孙子小明。
孩子眼睛红红的,
不知道是哭过还是被教了什么。
李梅把话筒递给张伟,
他立刻变了一副嘴脸,
声音都拔高了八度:“我爸张永康,
退休金8000块钱,
却不肯帮我还房贷!
我们家买的90平米的房子,
月供7000多,
我们夫妻俩工资加起来不到一万,
每个月都揭不开锅了!”
我刚要开口辩解,
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袭来。
我赶紧用手帕捂住嘴,
手帕上很快浸出一片暗红。
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尘肺病人的日常罢了。
“妈呀,
您这是怎么了?”
李梅一脸惊讶,
但眼睛里分明闪着看到“好料”的兴奋。
儿媳妇抓住机会补了一刀:“看到没?我公公平时没少吃好的喝好的,
吃出问题来了吧?
他那点退休金除了自己挥霍,
一分钱都不给孙子!
他宁可把钱扔牌桌,
也不救亲孙子!”
观众席上顿时响起一片嘘声。
一个中年妇女站起来指着我喊:“这老头子太不是东西了!”
李梅见状,
眼里闪过一丝精明,
对着导播打了个手势。
大屏幕上突然出现一段视频:一个和我长得几分相似的老头在麻将桌前推倒满堆的筹码,
嘴里还嚷嚷着:“再来!
今天老子赢定了!”
我一眼就看出那不是我。
虽然脸型差不多,
但那人身材壮实,
手背上没有我这种常年接触高温留下的疤痕。
这明显是AI换脸,
现在网上这种软件多得是。
“这不是我!”
张伟冷笑一声:“爸,
您就别装了。
全村人都知道您迷上了赌博。
您那点退休金哪去了?”
我瘫坐回椅子上,
感觉胸口一阵剧痛。
三个月前的那一幕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那天我正在家门口劈柴,
忽然一阵眩晕,
嘴里咳出一口血来。
村医刘大夫二话没说,
骑三轮车把我拉到了县医院。
县医院CT室里,
放射科张医生指着X光片,
脸色凝重:“张师傅,
您这是尘肺三期了,
肺部纤维化相当严重。
当年在钢厂没给配防护设备吧?”
我苦笑着点点头。
二十多年前在红星钢厂的日子,
每天都在灰尘和高温中度过。
那会儿哪有什么防尘面罩?
顶多发个口罩,
还是布的,
一天下来整个人像从面粉袋里钻出来一样。
张医生叹了口气,
开了一堆药,
又塞给我一本尘肺病人手册:“张师傅,
您这病只能控制,
没法根治了。
您得去申请工伤认定,
厂里有责任的。”
我从随身带的挎包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文件袋,
里面是1998年的一张钢厂工伤认定书,
已经被撕成两半又用透明胶带粘好的。
张医生看了眼,
叹口气:“这都什么年代了,
还有这种事。”
我没告诉他的是,
我儿子张伟现在正是红星钢厂行政科副科长。
当年把我工伤认定书撕掉的那个厂长,
现在是他的顶头上司。
02
回忆被演播厅的嘈杂声拉回现实。
李梅正煽动着现场气氛:“今天我们要为这个家庭做调解,
看看是不是能让张老先生帮助一下自己的儿子和孙子。”
我苦笑着摇摇头。
这哪是什么调解,
分明是一场针对我的公开处刑。
“现在,
让我们听听小朋友的心声。”
李梅蹲下来,
把话筒递到我孙子小明面前,
“小朋友,
你想对爷爷说什么呀?”
小明举起一个纸牌,
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爷爷坏”三个大字。
他抽泣着说:“爷爷有钱不给我,
同学都穿耐克,
就我穿破鞋!”
我猛地盯向小明的脚,
果然,
他脚上那双“破鞋”赫然是一双崭新的耐克球鞋,
吊牌都还挂在鞋带上,
一看就是刚买的,
连个折都没有。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
这种拙劣的表演想骗过谁?
“看到了吗?”
儿媳妇刘芳哭哭啼啼地控诉,
“孩子在学校里被同学笑话,
连自尊心都没了!
公公,
你还是个人吗?”
观众席上一片哗然,
不少人摇头叹息,
用谴责的眼光看着我。
我只是沉默地坐着,
手指摩挲着口袋里那张被撕过的工伤认定书。
节目录制结束后,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村里,
却发现情况更糟了。
村口的大喇叭不停地播放着:“张永康赌博欠债,
不顾亲情,
可怜儿子替父还钱,
望乡亲们引以为戒...”
我拦住广播室的小李:“这是谁让你播的?”
小李不好意思地递给我一张纸:“张科长送来的,
说是上面要求宣传的内容。”
我接过纸一看,
右下角印着“红星钢厂办公室专用”字样,
笔迹是张伟的,
我认得出来——他从小字就写得像狗爬,
这些年在充当钢副科长,
字倒是规整了不少,
但某些笔画的习惯还是改不掉。
第二天一早,
我去银行取退休金,
柜台工作人员却告诉我账户被冻结了。
“您儿子申请了监护权,
说您精神状况不佳,
无法自理。”
女柜员公事公办地说。
我攥紧了拳头,
张伟这是想干什么?
正当我转身要走,
那位女柜员悄悄塞给我一张纸条:“张师傅,
我是老刘的女儿,
您可能不记得我了。
您儿子上周取走了您的10万定期存款,
这事不太对劲,
监控编号是XJ0526,
您要是需要可以申请调阅。”
我把纸条小心地放进贴身口袋里,
又掏出那块绣着“1998年钢厂安全生产标兵”的手帕,
擦了擦额头的汗。
手帕已经被我的血染红了大半,
曾经鲜艳的红线绣字现在混在血迹里,
几乎看不清了。
就像我这二十多年来的遭遇,
被时间和背叛染得面目全非。
手机响了,
是电视台李梅发来的信息:“明天还有一场直播调解,
不见不散哦,
老陈。”
我冷笑一声,
回复:“一定到。”
03
第二天的直播现场比昨天还要热闹。
张伟一家坐在我对面,
脸上写满了胜券在握。
李梅拿着一份调解书在镜头前晃来晃去,
笑得跟朵花似的。
“今天我们要完成这份家庭调解书!”
李梅宣布,
“根据调解内容,
陈永康老先生同意将每月退休金的80%上交给儿子张伟管理,
用于偿还房贷和孙子的教育费用。”
我慢慢从座位上站起来,
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
我没有用手帕遮挡,
而是直接朝着那份调解书咳去。
暗红色的血沫喷在白纸上,
触目惊心。
“你干什么!”
李梅尖叫着后退。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折叠整齐的文件,
展开在染血的调解书旁边:“这是湘南医院给我的职业病诊断报告,
尘肺病,
三期。
知道我为什么咳血吗?
因为我的肺里塞满了二十年前在红星钢厂吸进去的金属粉尘!”
演播厅里一片寂静。
我抖开那份诊断报告,
让摄像机对准上面的一行字:“根据《职业病防治法》认定,
用人单位红星钢厂隐瞒工作环境粉尘危害,
未提供有效防护措施,
应承担赔偿责任。”
“红星钢厂?”
观众席上有人惊呼,
“这不是当年死过人的那家吗?”
我点点头:“没错,
1997年有五个工友因为尘肺病去世,
厂里愣是一分钱赔偿都没有给!
我当时是安全生产标兵,
发现了粉尘超标的事实,
提交了报告,
结果呢?”
我掏出那条绣着“1998年钢厂安全生产标兵”的血手帕,
“我被调到最脏最累的车间,
病了,
还被剥夺了工伤认定权!”
张伟的脸色刷地变白了。
他下意识地掏出手机,
拨打了一个号码。
正在这时,
我的手机响了,
我按下免提键,
厂长洪亮的声音传了出来:“老陈啊,
你别闹了,
这事私下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