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珠碎玉的情趣——唐弢珍藏文人翰墨

唐弢先生是当代著名的杂文作家、中国现代文学史和鲁迅研究的专家。可是在眼下，许多人都将唐弢先生当作藏书家。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唐弢先生是被藏书家了。这不禁让人联想到了《颜氏家训·杂艺》中关于书法的一段训诫：“王逸少（羲之）风流才士，萧散名人，举世唯知其书，翻以能自蔽也”。说的是王羲之的字写得好，结果人只知道他是书法家，而他的文章和思想，被自己的书法掩盖了。因此，唐弢先生的家虽“像一座矮矮的书城一样”，却郑重地宣称“我并不是藏书家，也不希望别人以藏书家看待我”，就是不愿藏书掩盖了文章著作和其中的思想。

历数唐弢先生一生的经历和贡献，确实不是用藏书家三个字就可以概括的。纵观先生的一生经历，可划分为三个阶段，一是1949年以前，用犀利的笔为武器，创作和编辑文章，为中华民族解放冲锋陷阵，是一位勇敢的文化斗士； 二是新中国建立后， 担任华东文物处副处长、上海市文化局副局长等职，筹建鲁迅博物馆，为新中国的文物保护和博物馆建设做了许多工作；三是1959年后，调入北京，任文学研究所研究员，从此转入潜心研究中国现代文学史和鲁迅研究的工作。唐弢先生的杂文、散文创作和现代文学史研究著作，以及鲁迅著作的整理研究，已经成为中华民族文化精神殿堂里的一份重要遗产。然而世事往往令人尴尬，不想要的，越是撞上来了，这或许就是中国人常说的“见鬼了”。在唐弢先生几十年的创作和研究之外，伴随着一种痴迷似的收藏，原本是些爱好，如今成为了人们津津乐道道的成就，其中最成体系和大观乃是新文学图书版本的藏书，以及关于藏书的著作《晦庵书话》。

唐弢先生早年深受鲁迅的影响，对鲁迅先生存有深厚的感情，甚至是崇拜。在收藏方面也是如此。鲁迅先生喜好碑帖和新文学图书版本的收藏，尤其是毛边本的收藏。鲁迅先生说： “我是十年前的毛边党”。唐先生直呼：“我也是毛边党党员”（唐弢《晦庵书话》之《“毛边书”与“社会贤达”》）。按照唐弢先生的说法，有目的地买书藏书是从1942年被迫开始。为搜求各种版本的新文学出版物，经常出入沪上的书店和旧书店，甚至是废纸店， “节衣缩食，想尽办法，把所有可以省下的钱都花在买书上”（唐弢《晦庵书话》之《买书》）。直到耄耋之年，这种淘书的乐趣依然。最终积书四万三千余部，唐先生新文学版本图书收藏，已经可称独步于天下。1992年唐弢先生收藏的新文学图书，全部捐赠给现代文学馆。巴金先生闻之，赞称“有了唐弢先生的藏书，就有了现代文学馆的一半”。可知唐弢先生收藏的新文学版本图书的分量。

新文学版本图书藏书，是唐弢先生成为现代文学史和掌故专家的资料库，也是收藏的主体。除却之外，唐弢先生的收藏乐趣是很广泛的。诸如当代文人翰墨、书画、书札、版画书籍等，这些是外界知之甚少的轶事。与其新文学藏书来说这些收藏不成体系，可谓零珠碎玉，现在全部都呈现在这《唐弢珍藏》里了。点检唐弢先生的这些珍藏，比起那血一般红遍的唐弢新文学图书版本收藏，似乎有点绿了，但这也是勃勃生机迹象，给人以另一番滋味的情趣。

唐弢先生所藏的文人翰墨，主要是现代文学界名流，诸如郭沫若、茅盾、巴金、叶圣陶、朱自清、俞平伯、赵朴初、臧克家、钱钟书、谢国桢、周作人、沈尹默、曹靖华、沈钧儒、马叙伦、叶公绰等书诗文，读来令人回味难述。唐弢先生早年最有影响的是他的杂文，文字犀利，有类鲁迅，甚至连鲁迅先生也认同，说出 “你写文章，我挨骂”的话来。如果说鲁迅先生是新文学的一面大旗，那么唐先生就是麾下披荆斩棘的马前卒。只是时变境迁，先生的笔沉默了，虽然偶尔还曾冒过一点点光，也不过是风过残烬短暂闪闪的星火而已。“文章何堪与世争”（谢国桢书赠唐弢诗句），写杂文像匕首的文化战士，变不成修筑功德牌坊的泥瓦匠。唐弢是知节的，转变成为尚需沉淀的中国现代文学史的研究专家。真是有点“昔日令人羡，今日令人怜”（茅盾书赠唐弢诗句）滋味。

巴金先生书赠唐弢写道：“战士是永远追求光明的，他并不躺在晴空下面享受阳光，他却在晴夜里燃起火炬，给人们照亮道路，使他们走向黎明。驱散黑暗，这是战士的任务”（巴金书 《录旧作》赠唐弢）。这是唐弢先生的一面。阅罢《唐弢珍藏》，当见先生知节、知趣，有情、有意的另一面，或许更完整和真实一些吧。（文／拓晓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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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丨陈丽玲

主编 | 廖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