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00%关税！柬埔寨的真相藏不住了

4月21日，特朗普政府决定对马来西亚、柬埔寨、泰国和越南的太阳能制造商征收高额关税。

越南为395.5%，泰国为375.2%，马来西亚为34.4%。

最猛烈的目标是柬埔寨，由于“拒不配合调查”，源自柬埔寨的太阳能产品被加征3521%的关税。

就在三天前，中柬两国发表联合声明，柬埔寨正式接入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IPS），实现与中方的二维码支付“双向互通”，双方将扩大本币在双边贸易和投资中的使用。

柬埔寨，也有发展和富裕的梦想，他们的目标，是在2030年成为中高收入国家，2050年成为高收入国家。

在称述这个国家梦想时，柬埔寨发言人曾表示：

“这必须是一个强劲的经济，不容易受到伤害，也不容易受到可能破坏其稳定的外部影响。“

“这种稳定包括向人民公平分配利益，为持续的经济增长营造一个强大的环境。”

千年一系

柬埔寨，位处中南半岛，土地面积18.1万平方千米，跟广东省差不多那么大。不过柬埔寨的人口可比广东省少多了，才1,677万，比深圳市常住人口还少100万。

柬埔寨有三个邻国，老挝、泰国和越南。三个邻国的土地面积都比它大，老挝的人口约750万，比它少一半多，但泰国的人口6790万、越南的人口1亿，是它的4-6倍多。

老实说，柬埔寨夹在这些邻国之间是很难受的，尤其是越南和泰国，对它来说都算是庞然大物了，人口、经济总量、国土面积，乃至人均GDP，都比它多。近代史上，这两个强邻，也确实霸占过它的领土，甚至殖民过它，像越南，一直到现在，也还把它当“小弟”。

但更远古的历史上，柬埔寨曾经也辉煌过。

它是第一个出现在中国典籍上的东南亚国家，当时叫扶南，存续时间大约是1世纪至6世纪期间，相当于中国的汉朝到隋朝期间。

扶南是个印度教国家，受西边印度次大陆影响比较深，领土包含今天越南、泰国乃至缅甸部分地区，算是个非常强大的帝国了。

顺便说下，其实整个东南亚这片，都是受印度次大陆、中国大陆双重影响的地区，所以有句话说，“东南亚是印度教的底色再刷一层中国的颜色”。

像今天的越南就非常典型，它的南北文化差异巨大，北方受中国影响多，南方受印度教影响比较深，从名字就能看出来，以前北方叫大越，南方叫占婆或占城，占婆是梵语中“城”的意思。

扶南，后来被北方的一个叫真腊的附属国灭掉了，所以柬埔寨这片土地也改叫真腊了。真腊的土地面积就更大了，几乎占了整个中南半岛的70%以上。

真腊存续的时间，大约是从公元6世纪中叶开始的——相当于中国隋朝和南北朝时期。期间，707年，真腊国分裂为北方的陆真腊和南方的水真腊。

公元9世记初，水陆二真腊又归统一，并于公元802年，以吴哥这个地方为首都，建立了柬埔寨历史上最辉煌的王朝，吴哥王朝——也叫高棉帝国。

正是从吴哥王朝开始，柬埔寨从信仰印度教改成了信仰大乘佛教，并奠定了今天柬埔寨占比80%的主体民族——高棉族。包括“柬埔寨”这个词，也是吴哥王朝的国王们的一种骄傲自谓，梵语意思是“印度支那”，巴利语中意思是“强大、高贵的国家”。

吴哥王朝疆域非常广，包括今天的泰国、越南、老挝、缅甸边境和马来半岛北部地区。

“吴哥”一词，源自梵语，意思是“都市”，由此可见，当时的吴哥是非常繁荣的大都市——历史学家认为，它可能是中世纪世界上最大的城市。

吴哥王朝的特点，跟其他历史的大王朝一样，就好大兴个土木，一共建造了600余座都城和大小寺庙，散见于帝国的各个角落，其中保存下来最为完整和宏伟的庙宇类建筑——就是大名鼎鼎的吴哥窟。

吴哥王朝，跟扶南、真腊一样，在柬埔寨自己的历史典籍里是没有记载的，最早也是通过13世纪中国元朝派出的外交使节，记录在中国的历史文献里。而吴哥窟的遗迹，是在消失了五百多年后，由一名19世纪的法国博物学家从茂密的原始森林中发现。

吴哥王朝历经34代王，628年。但14世纪末开始，由于泰族入侵，内部动荡，吴哥王朝开始衰落。公元1434年，吴哥这个大都市被遗弃，吴哥王朝迁都，移到今天柬埔寨的首都金边，王朝名也改成了金边王朝。

在迁都后的多个世纪里，金边王朝始终没有摆脱旁边暹罗（泰国）和越南的欺负、殖民和瓜分，王朝的领土越来越小，已完全不复当年吴哥王朝的辉煌，直至大致形成了今天柬埔寨的版图。

但金边王朝，虽然领土越来越小，却存续至今，快600年了。

值得一说的是，吴哥王朝的创始人，叫阇耶跋摩二世，是真腊王室成员，而真腊当年的创始人，则是扶南国的一个王子——他娶了真腊的公主，所以灭了扶南后，就改称真腊了。而金边王朝，又是自吴哥王朝传下来的，直至如今西哈努克王室家族。

所以从这个谱系算下来，柬埔寨王室，实际历经千年之久了，名副其实“千年一系”，类似日本的王室——铁打的王室，流水的王朝。不过跟日本不一样的，是柬埔寨王室至今还能有点实权。

到了近代，金边王朝就不仅受泰国和越南的欺负了，西方人、日本人也来了：

1863--1940年，金边王朝遭法国殖民，1940-1945年被日本占领，1945--1953年再落入法国殖民者手里。

1953-1970年，柬埔寨终获独立，金边王朝王室西哈努克亲王当政，建立君主立宪制国家，改国名为“柬埔寨王国”；

1970-1975年，美国扶持的朗诺政变后，建立了“高棉共和国”，王室短暂失权；1975年-1979年，红色高棉当政，改国名为“民主柬埔寨”，王室也没掌权；1979-1993年，由越南扶持的代理人政权统治，叫“柬埔寨人民共和国”。

自1979年以来，西哈努克积极斡旋，终于在1993年，重新建立君主立宪制。至此，金边王朝王室失权30年后，再次重立，内战结束，国家安定，国名也改回“柬埔寨王国”。

洪森

现在柬埔寨执政的政党叫人民党，首相为洪森，这大兄弟，执掌柬埔寨40年之久，去年才宣布，要把位子让给年轻人——他的儿子，洪玛奈，1977年生人。

洪森，1952年出生于柬埔寨中南部湄公河中游的一个小村庄，父亲是来自广东潮州的华裔，家境一般。早在1967年爆发三洛事件时，他就出社会参加“革命”了，那时候他还未成年，是个有点“左”的热血少年。

1970年朗诺政变后，他加入了一个隶属于红色高棉的反美游击队，后历任连长、营长、团长，打仗还是很猛的，立过战功。1975年，在一次与美军的战斗中，被弹片打瞎了左眼，此后只能借助义眼。

为什么要跟美军打仗呢？是因为当时柬埔寨落在了右派朗诺政府手里，而该政府得到了美军亲自下场的支持。朗诺废黜了西哈努克国王，逼得他流亡东大，建立流亡政府，并依靠国内的左派武装力量红色高棉，对付朗诺和背后的美军。

1975年，朗诺政府被波尔布特领导的红色高棉推翻，然后柬埔寨就进入了一段疯狂的历史，其中最癫的一件事，是红色高棉把城市的所有居民都赶至农村，改造、劳役和屠戮，西哈努克也遭软禁，膝下子女也有被迫害致死的。

再后来，因为领土、理念等争议，越南入侵柬埔寨。1977年，洪森已经是红色高棉一个独立团的团长，但因为下属拒绝执行红色高棉中央的一项命令遭清洗，他感觉自己也不安全了，决定叛逃越南。

1979年，越南推翻红色高棉。扶持了一个叫“柬埔寨人民共和国”的代理人政府，洪森在该政府里担任外交部长，时年27岁，据说是世界上最年轻的国家部长。

“柬埔寨人民共和国”作为越南代理人政府，当然也不可能安宁。有多支柬埔寨国内外的力量，以反侵略的名义，反抗它。

其中包括，原红色高棉残部；西哈努克和次子拉那烈领导的“奉辛比克阵线”——1979年，红色高棉打不过越军，将软禁中的西哈努克放出来，期望他能到国际上争取点帮助，他借机再次流亡东大；还有一支原西哈努克政府财政部长、副首相宋双领导的“高棉人民民族解放阵线”。

“柬埔寨人民共和国”本质算是越南的殖民政府，加上西哈努克利用自身影响力多方游说，所以国际上是不承认的。1982年，西哈努克、宋双和原红色高棉组成的三方联合政府，反倒得到了联合国承认。

后面就是双方边打边谈了，谈判的主题主要集中在，怎么看待红色高棉、越南如何以及什么时候撤出等，谈判的主角，是洪森和西哈努克。

这期间，国际局势风云变幻，东欧巨变、苏联解体，苏联支持的越南也要搞“革新开放”、改善生活水平了，因此想要尽快从意识形态斗争的泥潭中走出来，而主导谈判的两人——洪森和西哈努克，也都还算有大格局，终于在1991达成妥协方案，1993年建立了新政府。

不过新政府，并不安定。

改个名字

1993年，多方谈判建立的联合政府，是一个君主立宪制政体，叫“柬埔寨王国”，跟1953-1970年的柬埔寨类似，设有国王，国王下面是一个三权分立政府，下设首相、国会和最高法院。

宪法中的原话是这样说的：“柬埔寨是一个王国，国王应该按照宪法和自由民主多元主义原则进行统治”。另外宪法也明确规定：“国王拥有主权，但不管理国家事务”。

这跟多数现存的君主立宪制政体类似，柬埔寨的国王，从法理上说，也是不参与实际政务的。

但问题在于，西哈努克本人可能不会参与，可挡不住他儿子、家族成员参与——新政府成立后，到1998年第二届政府前，其实洪森领导的人民党，就一直与王室在争议这个问题。这点我们后面慢慢聊。

1993年以来，柬埔寨已有两任国王，1993-2004年是西哈努克（2012年在京去世），2004年后至今，是他的儿子西哈莫尼。

柬埔寨的首相，由国会席位超过一半的党派党首担任，每5年选一次。目前，柬埔寨国内的主要政党，包括洪森领导的柬埔寨人民党、皇室领导的奉辛比克党，以及一个偏西化受西方资助的政党，救国党。

1993年以来，柬埔寨已经选出七届政府了，最新一届政府，是2023年选出的。整体，局面还算是比较稳定的。

但细看，暗流涌动。为什么这么说呢？

七届政府，除了第一届政府，洪森领导的人民党，败给了皇室领导的奉辛比克党——洪森因此屈居第二首相外（第一届设立了两个首相），其余历届政府，都是洪森领导的人民党胜出，2023年最新一届，他还把赢得的首相位子让给了儿子。

洪森担任首相，足足30年之久了，如果从旧政府开始算，已经40年。但大概从2018年那一届开始，包括皇室领导的奉辛比克党在内的“在野党”，就已经基本退出了柬埔政坛，所以2018年洪森领导的人民党赢得了国会125个席位中的所有席位，2023年则赢得国会125个席位中的120个，只有5个留给了奉辛比克党。

所以你说这玩意正常吗？显然，这里头是有故事的。

洪森这人，是一个非常聪明的政客，很懂得审时度势。

现在柬埔寨政权，成立于上世纪90年代初。那正是亨廷顿所谓世界第三波民主化浪潮的高潮阶段——东西意识形态斗争，以苏联解体、美国完胜告终。所以柬埔寨那时候建立的政体，也是一个“多党自由民主”政体。

洪森领导的人民党，原是苏联支持的越南扶持的，所以是个苏式左派政党，原来的名字叫人民革命党，是一支具有鲜明的社会主义、马列特色的政党，但就在苏联解体的同一年，在柬埔寨各方达成和平协定前夕，该党把名字中“革命”二字去掉了，而且宣布放弃马列主义单一线路、淡化社会主义色彩。

事实证明，这一转型非常成功，符合当时的世界舆论潮流，也契合柬埔寨民众的心理，所以1993年的选举，成为国会中第二大党，仅次于皇室领导的奉辛比克党。

另外，洪森也非常清楚，柬埔寨人民有很浓重的忠君思想，尤其西哈努克，在民众中的威望极高。所以除了改名、转型外，人民党也表示，认同君主立宪制，尊重王室。

——1991年，洪森亲自前往东大，将西哈努克接回柬埔寨，动员了数十万人站在机场通往王宫的路边，欢迎西哈努克。欢迎仪式上，他肉麻地说：“西哈努克和我的关系如同父子”。洪森本人，因此获封“亲王”——这种名号一般给王室宗亲。

不过，再怎么忠君、转型，人民党好像也很难超越皇室奉辛比克党，因为你越崇拜，就越是给王室做嫁衣。

但历史，是由人创造的。接下来，才是真正上手段的时刻了。

夏卡朋风波

1993年，奉辛比克党赢得选举后，实际掌权的是西哈努克的次子拉那烈。他成为第一首相，很得意，想要独揽大权，不想与其他政党尤其是人民党分享权力。因为人民党，当时掌握着强大的武装力量，是唯一能与奉辛比克党竞争的。

可这样一来，洪森肯定不高兴，不过洪森也不敢明着发作，否则，就是对抗王室了。

但恰好，当时人民党内，有一个关键人物，就是西哈努克的另外一个儿子夏卡朋。这哥们，红色高棉时期曾逃亡至巴黎开餐馆，后来跟着他老爹混，但与哥哥拉那烈一直不和气，所以很早就投奔了洪森的人民党。

拉那烈不想分权，本就与哥哥不和的夏卡朋，非常生气且激动，一怒之下策划了一起“柬东部七省自治事件”，意思是，你不分权，我就搞分裂，单过。

这还得了，双方一度争斗得非常激烈。

后来，西哈努克亲自介入，说服拉那烈与洪森分权——这样才平息两兄弟的争执，然后也就有了第一届政府出现两个首相、两个军队最高长官的局面。

既然双方已经达成妥协了，夏卡朋的“自治”，自然也就宣告破产，而且他逃去了越南避难，虽然后来又返回柬埔寨，但已经失去在新政府担任一官半职的资格了。

这起事件最大的受益者，无疑是洪森和人民党，因为外界看来，这似乎就是两个王子争权的闹剧，损害的是王室的威信。

——只是，到底是谁给夏卡朋出的“柬东部七省自治”的馊主意？这人，显然，够损、够阴险。

夏卡朋这人天生就是个暴脾气，很容易被人利用而不自知的。1994年7月，他又出事了。

当时人民党议员，向国会提交了一项宣布红色高棉为非法组织的法案，引发了国会的分裂。以财政大臣桑兰西和外交大臣诺伦敦·施里武亲王为首的一帮议员，不同意这项法案，理由是：他们担心，这会再次引发内战。因为当时躲在森林深处的红色高棉，并未完全肃清，掌握了不小的武力。

正当两派争执不下之际，火爆的夏卡朋，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吆喝了大概300多名武装分子乘5辆卡车和12辆装甲运兵车，气冲冲往首都金边进发。结果，半道上，被政府军的坦克拦截，士兵被劝回，但夏卡朋和另外一个组织者则被拘捕了。搜查人员还分别从他们各自家里搜出大量武装。

根据政府发言人的说法，他们是想搞一场政变、摧毁现政府。这就尴尬了。一般人干这种事，肯定死罪难逃啊。所以不出意外，西哈努克又又一次出来卖他那张老脸，要求政府对儿子从轻发落，仅将夏卡朋流放至马来西亚就算了。

很奇怪，后来人在马来西亚的夏卡朋，一直否认自己有任何政变的企图——其实也是，因为就他那300多名武装分子，也没有任何周密策划，就直愣愣往金边冲，也确实看不出他有多大企图。相反，受人唆使、被人利用的可能性更大。

但无论如何，王室的威严，再一次受损，人民党又一次受益。

剪除王室忠良

1994年7月7日，夏卡朋风波后，关于“红色高棉非法组织”的法案，还是在17名反对议员缺席的情况下通过了。

这下，国会的矛盾算是彻底激化了。反对该法案的议员，比如桑兰西和诺洛敦·施里武，认为这个法案很容易被滥用，造成乱抓乱杀，另外也彻底关闭了与红色高棉的谈判大门。

桑兰西，是个很有才学、国际声望也很高的人，1993年放弃巴黎薪水丰厚的银行家职位，应邀当了新政府的财政大臣。他父亲是原西哈努克政府时期的副首相，跟王室的关系也很好。

上任后，他励精图治，控通胀、控赤子，打击腐败和垄断，都很有成效，所以大家都说他是“柬埔寨经济改革的担保人”。

但他打击腐败的做法，也不可避免触犯了一部分既得利益者，尤其是一些人民党军政要员的利益。人民党非常痛恨他。所以趁这次“非法组织”法案事件引发的风波，人民党和洪森向拉那烈施加压力，要求解除桑兰西的职务。

拉那烈和奉辛比克党，虽然在国会中站多数，但自分权后，其实处处受制于人民党，渐渐失去了主动权。所以他也没能顶住人民党施压，违心地解除了桑兰西的职务。

当时远在北京的西哈努克，听到儿子解雇了一位能干而忠诚的大臣，心急如焚，多次写信劝谏，但无济于事。

西哈努克的心思，不仅是惜才，更是因为他也跟桑兰西和施里武的主张一样，并不认同将红色高棉定为非法组织。他的理由，相比桑兰西和施里武，实际还要多一份政治考量——这点，我们一会再说。

与此同时，在“非法组织”法案问题上有相同观点的施里武，可就不客气了，认为政府残害忠良，所以一怒之下辞职以示抗议。

这个施里武，也很有来头，是西哈努克的异母弟弟，算是王室势力中非常重要的顶梁柱了。他如果干得好，也是有资格顶替西哈努克，成为新的国王的。

施里武辞职后，成立了一个协会，并一如既往地继续批评人民党和洪森。所以对于洪森来说，施里武虽然辞职，可依然是个危险的王室人物。

1995年11月17日深夜，洪森控制的政府军突然冲至施里武家中，逮捕并软禁了他，理由是：一份录音显示，施里武企图暗杀洪森。

当时许多议员都很怀疑录音的真实性，并说洪森这么干违反宪法。

反倒是拉那烈，对此事表现出非常暧昧的态度，原因是，他跟这个叔叔也一直不太和气。所以这样一来，外界又传，虽然是洪森逮捕了施里武，但实质还是王室内部的不和与纷争。这又变成了一件损害王室权威的事。

罢免拉那烈

从1993年-1995年一系列的风波来看，其实脉络都非常清楚，实质是洪森和人民党，不断利用各类手段，排挤和消减王室和奉辛比克党的力量。

拉那烈，作为奉辛比克党的党首，其政治智慧，相比他的父亲西哈努克，还是差了不少。

当年，红色高棉、西哈努克、洪森人民党，还有宋双，四方博弈妥协，才有了新政府。红色高棉，因为过去干的一些事，特别不得人心，洪森人民党这一方，视其为最大威胁，坚决要求取缔它、将其剔除出谈判桌。

西哈努克，自身也不是很认同红色高棉，而且受过它的软禁，还有子女因其而死去，所以在公开场合也表示不认同其“违反人权”的一面。但是，相对洪森人民党，他没有那么激烈地反对红色高棉。

理由有二，公开的理由，是他不希望柬埔寨再次爆发内战，但没明说的理由，是他也只有依靠红色高棉的武装力量，牵制洪森人民党。否则，洪森人民党，为什么要敬他、畏他？

但是，当新政府成立，拉那烈成为王室新的话事人后，就没有他父亲的城府了。因为，当他默许洪森人民党将红色高棉定为“非法组织”，王室实际就失去了红色高棉的支持。

——当时红色高棉，已经遁入森林，拥有自己的武装但名声差，所以需要王室的背书，而王室的武装相对薄弱，所以双方，本是相互需要、背靠背的关系。

这里，顺便交待下新政府成立后红色高棉的状况。

话说新政府成立之初，红色高棉就不满意，因为，当时建新政府，各方约定的一个条件，是先停火然后各自裁减部队。其他各方，包括王室、宋双和洪森人民党，都愿意裁减武装，唯独红色高棉不愿意。原因不复杂，因为它的名声最差，除了手里的枪，啥也没有。

所以新政府成立前夕，柬埔寨的战火又有扩大之势。尽管如此，新政府还是如期成立了，而红色高棉，实际就没有进入新政府，并宣布抵制。此后，新政府与红色高棉之间，一直有武装冲突，甚至在丛林之中陷入了拉锯战。

1994年，新政府宣布红色高棉为“非法组织”后，红色高棉也成立了一个政府，叫“民族团结救国临时政府”，双方冲突更加激烈了。不过随着战事的推进，红色高棉打得越来越疲惫，尤其内部高层出现了分歧、官兵思想陷入混乱。

终于，1996年，红色高棉重要领导人英萨利向新政府投诚了。紧接着，高层内讧，其总司令宋成一家被波尔布特灭族。截至1997年5月，红色高棉已丧失了80%的作战部队。

而1997年刚好也是新一届政府的选举之期。综合各种情势，1997年7月5日，洪森人民党武装终于撕下面具，公开政变，动用火箭炮、迫击炮，与拉那烈领导的奉辛比克党爆发武装冲突。

仅用了一天时间，奉党军事总指挥就缴械投降、逃离了金边，随后，洪森宣布罢免拉那烈。

为什么洪森敢在1997年7月发动政变？很简单，因为红色高棉已经失势，王室奉党也与它分裂了，所以双方没了背靠背的力量。

1998年7月26日，柬埔寨举行第二次大选。已经完全掌控局面的洪森人民党，不出意外夺取了第一大党的地位，赢得了选举，而洪森也成为第一和唯一的首相。

至于红色高棉，已经毫无抵抗之力，1998年12月，终于放下了武装，其领导人乔森潘、农谢向政府投诚了，截至次年3月，红色高棉最后一批武装力量被收编，退出了历史舞台。而它的最高领导人波尔布特，则于1998年4月突发心脏病，在他留恋的丛林一处小木屋死去了。

不过对洪森而言，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

人民党虽然赢得了1998年的大选，但只获得120个席位中的64个席位，因此无法单独组阁——因为，当时宪法规定，需要席位超过2/3，才能单独组阁。

结果就是，人民党只能与奉辛比克党，再次达成合作协议、共同组建政府：洪森出任首相，拉那烈出任国会主席。而这样的结果，洪森是不会满意的。

30年屹立不倒

为了进一步巩固权力，从1998年开始，洪森又继续干了很多事。

首先，是修改宪法，将原来执政党议会议席占2/3才能组阁的规定，降低至绝对多数，即只要一半就可以了。这样，从2008年第四届政府开始，人民党就单独执政了。

洪森是怎么将宪法修成的呢？

这就要提到桑兰西了。我们前面有说到，他原来是第一届政府的财政部长，是王室奉比辛克党成员，但1994年被拉那烈解职了。他后来退出奉党，自己成立了一个党，叫高棉民族党，并参与了1998年、2003的大选，分别赢得14%、23%的选票。

桑兰西，是洪森最激烈的批评者，2003年那次大选，他与奉党合作，一度导致长达一年的政治僵局。他指责洪森是诸多暴力事件的背后主谋，还说他操控选举。所以2005年，他被洪森人民党控制的议会以毁谤罪名控告，导致他流亡到了海外。

2006年，洪森估计是与他私下里达成了某种妥协，他突然公开声明，撤回对洪森的所有指控。而洪森也投桃报李，向国王西哈莫尼申请特赦令，赦免了桑兰西的罪名，并准许他回国。

而刚一回国，他就主动提出修改“2/3多数”那条宪法，将其变更为绝对多数。人民党积极回应，因为人民党和桑兰西党的议会席位，加起来超过2/3，所以修改宪法的议案，也就很快通过了。这就为人民党2008年后单独执政奠定了法律依据。

不过，桑兰西也绝不是安分的人。他父亲桑萨里，原是王室密友，在法国受的教育并工作过，“西化”的程度比较高，而且玩政治也玩得很溜。

2013年大选，桑兰西党和人权党合并，组建了一个西化的且争取到了西方支持的政党，叫救国党，对洪森人民党造成了巨大的挑战，当年国会选举中，仅输给人民党13席，成为最大的反对党。

洪森感觉到了危险，所以为了拆掉桑兰西这个“隐患”，他又干了第二件巩固权力的事，在2017年，推动修订了《政党法》。

新修的法律规定，有犯罪记录或戴罪者，不得参与政党活动。而我们都知道，桑兰西曾经被指控毁谤，所以这就相当于堵死了桑兰西参与竞选首相之路。而且，洪森还通过激化救国党内部的矛盾，将桑兰西与救国党剥离。

更重要的，是该法律还明确了，政党不应该受外国资助，所以洪森先后禁播了美国之音、关闭美国民主研究所驻柬分支机构。

如此一来，桑兰西和救国党的西方支援没了，受到重挫，再无力与人民党竞争了。结果是，2018年的大选，反对党联盟彻底瓦解，人民党史无前例地获得了议会中所有席位。

但是，洪森处事是非常圆滑的，虽然堵死了桑兰西和救国党的参政之路，但他并没有赶尽杀绝，2018年12月，反而特赦了118名救国党高级成员，允许他们重返政坛——当然前提是得向他洪森提出申请。为什么要怎么做呢？是因为，如果他做得太过，很容易招致救国党背后西方势力的经济制裁。

其实，在处理与王室的关系方面，洪森也相当圆滑。

我们前面说他 1997年公然政变，甚至不惜与拉那烈和奉辛比克党交火。但他并没有因此就与王室水火不容，他只是希望王室，能像日本、马来西亚、英国和泰国的王室一样，只作为国家象征而存在，不要参与政治。

1997年政变后，拉那烈本被判了5年监禁，理由是他“走私武器”。但西哈努克出面，要求赦免他儿子的罪行，洪森这才妥协，不过条件是，只设一个首相，这才有了1998年他任首相、拉那烈担任国会主席的局面。

2004年，西哈努克退位，其子西哈莫尼登基。西哈莫尼，艺术气质比较浓，常年担任柬埔寨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代表，不介入政治。就连2004年西哈努克退位时发的公开信也说：“西哈莫尼立场中立，不介入政治，也不属任何党派。”

这样一来，自2004年开始，王室这边的政治竞争实际就消解了。——现在王室的奉辛比克党还活跃着，由西哈努克的小女婿盖博拉斯美担任党首，不过力量已经很小，仅占国会个位数席位。

王室愿意放弃介入政治，洪森也投桃报李，后面跟王室的关系处得还是不错的，甚至将“捍卫君主制度”写入了人民党的党纲。西哈莫尼也在公开场合，多次赞赏洪森，给他王室封号之类。

尤其2006年修宪后，洪森利用选票机制，废除了奉党担任国防大臣的职务，人民党自此再不与其他任何党派分享军权了。而王室，也就只剩威望而无武器，如此，王室也就不得不依靠洪森和人民党。

总之，各种硬刚而不失圆滑的操作，让洪森和人民党，分别在2003、2008、2013、2018、2023年的选举中取得单独执政的资格，立于不败之地，掌控柬埔寨长达30年之久而不倒。

刚查了下，截至2023年，柬埔寨人民党党员的数量已经超600万了，占柬埔寨人口1/3还多。这样一个大党，如果没有什么重大的外部力量干涉，估计再玩个30年，也问题不大。

经济

在人民党的掌控下，今天柬埔寨的政局还是相对稳定的。但也不是没有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它的经济有点糟。

人民党原来是个苏式社会主义政党，主张计划经济，1993年才改弦易张的，而一直到1998年成为第一大党，它才抛弃计划经济思维，主张市场经济、建设“经济政府”。所以1979-1998年，柬埔寨一直是个计划经济为主体的国家。

——非常有意思，1990年，时年38岁的洪森，还去越南阮爱国学院念了个硕士，硕士论文叫《柬埔寨革命的特殊性》。当时越南刚刚搞“革新开放”不久，所以直到这时，洪森才在论文中说，资产阶级在经济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推崇列宁的新经济政策。

而在这之前，红色高棉时代（1975-1979年）、西哈努克时代（1953-1970年），也是主张计划经济为主的。这样算下来，20世纪下半叶的多数时间里，柬埔寨都是计划经济为主，直到1998年才算真正实施开放、盘活经济——洪森1998年推出了主张开放的《三角战略》，2004年推出将经济发展至于核心的《四角战略》。

实际上，一直到1998年，柬埔寨国内的各类武装冲突，也才算基本消停——红色高棉就是1998年熄火的，2000年还有一个自由军的武装叛乱组织发动暴乱，不过很快被洪森镇压了。

国内局势稳定下来，政府才有余力去专心搞经济。后面，埔寨的经济增速还是可以的，自1998年至2019年间，实现了年均7.7%的经济增长。

不过底子实在太薄了。截至2023年，柬埔寨GDP总量为317.73亿美元，人均为1875美元。这个GDP体量，跟中国一个地级市的体量差不多，与西藏相似，不过西藏人口才365万，所以人均GDP比柬埔寨要高出4-5倍。

在11个东南亚国家中，柬埔寨的GDP总量和人均GDP，也只能排到第8-9位的样子，人均甚至不如旁边的老挝，也就比常年战乱的缅甸好一点点。

穷也就算了，柬埔寨的贫富差距也非常严重。全国70%的人口月均收入不到200美元，有17.8%的人口长期处于贫困线以下，但最富有的2%人口，则平均每家拥有10亿美元资产。

所以你会看到柬埔寨首都金边的房价可达2万/平方，但金边人均月薪只有2700元左右。

另外，除了房价外，金边其他物价也不便宜啊，一瓶水4元、可乐6元、三个不大的芒果15美金，可全国几乎一半的人口，每天的生活成本不足2美元——柬埔寨自己的货币不稳，主要用美金计价。

那这就有个问题了，为什么这二十几年来，柬埔寨没有出现奇迹式快速增长呢？——其实它增长已经够快，只是原来底子太薄。

首先，客观条件来说，它的外部环境实在太差了。

自19世纪中期，柬埔寨沦为法国殖民地，1940年被日本侵占，期间，柬埔寨被盘剥得太惨了。

最惨的是1941年，日本、法国维希政府为讨好旁边的亲日的泰国，将柬埔寨6.5万平方千米——1/3的国土、150万人口，割让给了泰国。

一直到2013年，柬泰两国，还有领土争端，争议地区位于柬埔寨西北与泰国交界处，这个地方，有一个古印度教寺庙，叫柏威夏寺，所以两国领土争议也叫“柏威夏寺之争”。

2008年、2011年，两国因为这事爆发过军事冲突，双方均有不小伤亡。2013年，国际海牙法庭把领土判给了柬埔寨。但未来，泰国会不会再生事端，实在不好说。

其实自13世纪吴哥王朝衰落以来，泰国就没少欺负柬埔寨。毁掉吴哥窟的，正是起源于曼谷的暹罗素可泰王朝。

今天泰国不少领土，过去都是吴哥王朝的，它曾先后将柬埔寨北部和东部的马德望、暹粒和乌汶以及柏威夏寺所在的地区纳入自己的控制下。

到了17世纪，东边的越南渐渐强大，也加入到蚕食柬埔寨领土的行列。进入19世纪中叶，越南和暹罗（泰国），更是为争夺对柬埔寨和老挝的宗主权打了起来。

自1813年开始，柬埔寨沦为越南的“保护国”。要不是法国殖民者的到来，柬埔寨极有可能已经成为越南的一部分。

——所以很有意思，柬埔寨对待法国这个殖民者的态度，其实是有点暧昧的，他们不反感，反而请求法国人的“保护”。

近代柬埔寨的国王，都是法国的一个高级委员会选举出来的，包括西哈努克，他后来争取民族独立时，也倾向于跟法国谈判，而不是诉诸武力。

但是，一直到今天，越南还有一种将柬埔寨视为“己有”或“势力范围”的心态，这让柬埔寨人很恐惧也很反感。

近些年，柬老越三国，整了一个三国发展三角区合作协定。但因为柬埔寨国内强烈的恐越心理，反对派频繁指责洪森人民党领导的政府“通越”——人民党本就诞生于越南扶持，柬埔寨政府最近就宣布退出该合作协定了。

总之，柬埔寨旁边躺着这样两个强邻，你说要奇迹式高速发展，说实话，很难的。

再说说它的地理条件。

柬埔寨地理环境，其实算不错的。

湄公河纵贯东西，冲刷出一片富饶的平原。该平原与西北部的平原连成片，构成了广阔的中南部平原，约占整个柬埔寨1/3的国土面积。加上湖泊、河流和海边的平原地区，柬埔寨的平原面积，其实占了全国总面积的50%。这些地区，都是非常宜居的。

金边西北部还有东南亚最大的淡水湖——洞里萨湖，被视为“柬埔寨之心”，千余年来不断滋养着周边的居民，旱时灌溉，涝时蓄水，是世界第四大淡水鱼产区，每年可提供鱼产76.7万吨，为柬埔寨人提供了40-70%的蛋白质。这湖里，还孕育了世界最大的淡水鱼——湄公河巨型鲶鱼。

柬埔寨属于典型的热带季风气候，全年平均气温27度，最冷的12月、1月也有24度。每年5-10月为雨季、11月-次年4月为旱季。

有这样的气候，加上广阔平原，所以柬埔寨算是典型的鱼米之乡了，农业很长时间都是第一大支柱产业。另外它的高原地区也不是荒漠，而是被大量的森林覆盖，柬埔寨森林覆盖率高达61%，木材储量越11亿多立方米——柬埔寨红木很有名，走私严重，近年来一种叫“柬埔寨黑酸枝”的木材又受追捧。

丰沛的降水，带来丰富的农鱼林资源，但也有毛病，就是经常洪涝。像首都金边，地处湄公河和洞里萨湖支流交汇处，几乎每年都会发生洪涝，洪水最大时能把路边广告牌、居民楼全给淹了。

如此丰富的农鱼林资源，按理，日子应该很好过才对，但真没有。原因很简单，这东西不赚钱啊，产值太低。

柬埔寨是世界第九大稻米生产国。农产品出口，是柬埔寨仅次于服装、鞋子和旅行用品的第二大类出口商品，2023年已达到40亿美元的出口值，这与10年相比，已经增长了将近4倍了。

增长虽然快，但总量还是不高，因为柬埔寨大约63%的家庭都在务农，所以平均到每个人手上就很少了，加上农业生产技术、销售市场限制，其实58%的农户生产的农作物都仅供自给自足。

相对而言，还是加工制造业赚钱，服装、鞋子和旅行用品作为柬埔寨第一大类出口商品，出口值高了农产品一倍左右，大约80亿美元。可现在从事这块工作的人，还是太少，而且，80亿美元，看似不多，实则一点也不高。

——光三星一年在越南的产值就高达737亿美元，与之相比，柬埔寨那点加工业，说实话，真太可怜了。

为什么柬埔寨不能发展中高端加工业，或者像三星、苹果这类相对高端的电子工业不会将厂子主要设在柬埔寨呢？

你可能会说产业工人教育、技术不高之类，其实你要考虑到柬埔寨的人口，总共才1,677万。像三星、苹果这类大规模的全球化中高端制造企业，首先得要考量人力基础，再谈人力质素。没有足够多的人口以及对应的消费市场，小国是很难吸引它们进来的。

一般来说，类似柬埔寨这类小国，如能自主掌握一项或多项全球化顶端产业链的核心或不可替代的资源、技术，才能活得比较滋润，比如像丹麦（光刻机）、芬兰（游戏、通信）或新加坡（海运港口），否则，什么都平平无奇，在全球产业链中占不到一个或多个关键席位，日子就会比较难了。

其次，我们再说说柬埔寨的主观条件。

最近一些年，经常能看到柬埔寨营商环境差之类的传闻。

比如，猖獗的形成了规模化、企业化的s交易，还成为了西方变态流窜的“练铜癖的天堂”。

又比如，电信诈骗——从2011年到2019年，东南亚各国共向中国移交5000多名电诈罪犯，其中有三分之一都来自柬埔寨。联合国2023年数据显示，在东南亚，柬埔寨被迫从事电诈的人数也就仅次于缅甸，缅甸12万，柬埔寨10万。

再就是黄赌毒了。

柬埔寨是允许合法开设赌场的，截至2019年，政府批准了169张赌场牌照，数量已经超过中国澳门和美国拉斯维加斯。2023年上半年，柬埔寨的博彩业收入就高达1200万美元，比2022年同期增长16%。

尤其是西哈努克市（西港），至2020年，该地赌场数量已超过百个。早前，某国乓手不就在这地方出事的吗。柬埔寨规模最大的一家赌场叫金界娱乐城——还是一家港股上市公司。

黄赌毒，众所周知，是不分家的。其实赌博，一般还跟洗钱犯罪也分不开。地方营商环境，必然因此而受影响。

最近一些年，赌博这事还波及到了内地，内地前几年严厉打击了一波，至今，柬领导人过我们这边访问，一般也会提一嘴“打击网赌、跨境电诈”的事。

另外，还有一件被外界比较诟病的事就是腐败了。透明国际(TI)2022年清廉指数(CPI)显示，柬埔寨在180个国家中排名第150位，为高度腐败国家。

上面这些烂糟事，柬政府经常出来反驳或不承认。但怎么说呢？其实，柬埔寨出现这些事也不难理解的。

我们前面说过，柬属于君主立宪制，首相由议会中最大党的党首担任，跟日本类似，最近一些年也主要由一个大党垄断政坛，日本是自民党，柬埔寨是洪森领导的人民党。

但与日本在野党能施加巨大压力，以及自民党内部家族、派系交杂竞争的状况不一样，柬埔寨人民党内部没有竞争，而多年博弈，柬埔寨在野党也已基本溃散。所以现在的柬埔寨，是一党绝对独大的状况——党员数量已经发展到全国人口1/3，内外部的监督都没有了。

而随着洪森老去，一个更严重的苗头是，跟东南亚许多国家一样，柬埔寨政治还出现了家族化的趋势。

——除了洪森长子洪玛奈继承了他的首相之位外，他的次子洪玛尼还是副首相，他的长女洪玛娜则掌控了巴戎电视台和巴戎广播电台，以作为人民党主要的宣传窗口——其实洪森本人就是大网红，他的Facebook有超过1300万粉丝，而他的小女婿宋布提武则掌控着柬埔寨的电信业。

政治家族化的实质，就是将权力私有化，这样，国内治理涣散、去法制化、寻租、分肥和腐败是大概率的事。

尾声

柬埔寨，基本继承了西哈努克时代不结盟和中立的传统。所以在大国博弈的国际格局中，现在的柬埔寨会显得比较灵活，独立性程度比较高，没有太重的意识形态包袱。

当然，作为一个贫弱的小国，它还是得小心翼翼前行，别说美国这种超级大国它不敢轻易得罪了，就是旁边的越南、泰国，它也得谨慎对待。

不过总的来说，现在的柬埔寨，从王室到执政党，基本还是遵循了西哈努克的“生存之道”，就是虽然严守中立和不结盟，但还是比较亲华。中柬特殊的友好传统，我在之前的文章里已经说过了，这儿不再重述。

两国关系，过去有个关键切入点，是柬埔寨旁边的越南。现在，随着德崇扶南运河的开凿，很多人还是把两国关系放在越南，其实是不准确的。

这条运河的意义，不说整个全球、东南亚的海运格局，至少对中南半岛会是一个强有力的大动脉。因此，柬中两国的关系，也就有了比过去更大的升华空间。

如今，柬埔寨国内治理方面，虽然还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赢在政局稳定，所以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应该会有个比较稳定的增长空间。

其实今天柬埔寨，最大的挑战，还是如何在全球化的产业链条中找到自己独特的位置，在没有石油、港口和核心技术的情况下，到底该怎么弄？这是关键。

但有个事说出来大家可能不信，柬埔寨虽然穷，但假期是世界最多的。另外它的用工成本，也比其他东南亚、南亚国家高，有时候能高出两倍多。而且，工人的生产力也不行，以制衣行业为例，效率大致相当于中国工人的60%，还经常罢工。

柬埔寨其实是挺典型的热带文化，不像东亚文化这样崇尚奋斗，比较喜欢躺平。

至于哪种更幸福，这就见仁见智了。

在儒家文化传统中，穷则思变、勤能补拙，这都是常识了。像我之前写过的韩国，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工人一天吃三次提神药丸维持工作状态，家庭观念也强，去国外务工，能存下80%的工资寄回国内。

不过，柬埔寨接受的是佛教文化，可能确实要佛系一些。

可是，即使是佛文化，遇到六道苦情众生时，要菩萨低眉；可是遇到妖魔时，也得学会金刚怒目啊。

作者：左页，蓝钻故事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