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深度 印度外长访问莫斯科,顶住西方压力称要继续“买俄油”)
按照俄媒说法,莫斯科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印度外长苏杰生7日抵达当地,开启2天的访俄行程。这是俄乌冲突爆发以来,印度高级官员首次访问俄罗斯。
印俄外长讨论了俄乌局势、经贸合作等一揽子议题。而顶住西方压力,印度外长直言不讳地表示将继续“购买俄油”的言论,更受到国际舆论热议。
分析认为,此访凸显印度的战略自主性,为确保自身利益在俄与西方之间施展高超的外交平衡术。而俄罗斯也在积极“向东转”,巩固在亚太地区的影响力。双方面对复杂动荡的国际形势可谓各有所需。但与此同时,随着美国印太战略的推进,以及七国集团即将对俄能源限价,俄印战略伙伴关系将受到更多考验。
“印度客人更可贵”
《印度客人变得更可贵》——苏杰生到来之际,俄《生意人报》刊出大字标题。文章写道,在全球局势纷繁复杂、俄乌冲突延宕之际,俄印都力求“危中寻机”。而这,也正是俄乌外长互动的意义。
8日,在摆放着俄印国旗的新闻发布会现场,留着花白胡子的苏杰生伸出手,与俄外长拉夫罗夫的手握在一起。他们共同向媒体公布会谈成果。
根据外媒说法,两位资深外交官谈及了从乌克兰危机到能源贸易、军事合作等几乎所有问题。舆论“圈划”出若干重点:
在政治方面,苏杰生表示,印俄两国在日趋多极化、再平衡的全球格局中互动,双方的“实质性关系”历经时间考验。“现在的目标是在经济合作不断加强的背景下,形成一种平衡、互利和长期的交往。”拉夫罗夫同样强调,在国际社会正经历变革的时代,俄印接触非常重要。
苏杰生重申了印度对乌克兰局势的态度,主张恢复对话、外交解决。拉夫罗夫则向印方通报了俄对乌特别军事行动的进展。
在经贸方面,截至9月,俄印贸易额达到近170亿美元。双方相信,两国领导人设定的将贸易额增加到300亿美元的目标很快将会实现。
当被现场记者问及:新德里是否准备支持西方在购买俄罗斯石油时设立“价格上限”的政策时,苏杰生坦率回应:印度将继续购买俄罗斯石油,“这对印度有利”。此番表态引起俄印媒体广泛解读。
俄新社注意到,印方上述表态正值美国财长耶伦8日开启印度之行,可能撺掇印度支持“俄油限价计划”之际。耶伦已表示,希望价格上限能给印度带来从全球市场争取优惠折扣的筹码。《印度斯坦时报》则指出,面对西方压力,苏杰生对发展印俄关系“直言不讳”。
除了上述重点议题,印俄还就联合生产武器、北极和远东地区开发、核领域合作等交换意见。印度《经济时报》认为,北极和远东地区合作将是印俄弥补“经贸短板”的关键支柱,将从基建、能源、造船业等各个方面为印度提供巨大机会。
关系如何“定向”?
分析人士认为,此次互动俄印各有所需。
从俄罗斯角度看,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张弘认为,莫斯科重视发展对印关系,可从三个维度审视。
从双边维度看,自苏联时期以来两国就建立了传统的合作关系,印度是俄罗斯重要的军火和能源出口市场。从地区维度而言,印度在金砖国家、上合组织等区域性架构中的影响力也愈发突出。
而从全球维度看,俄罗斯与西方关系全面恶化,对东方外交更为倚重。在“向东转”过程中,俄罗斯不仅需深化同中国的关系,也需要稳定和发展同南亚重要国家印度的关系。况且,印度还在全球不结盟运动中扮演重要角色。深化对印务实合作,成为俄罗斯巩固亚太影响力、维持大国形象、平衡东西方外交的重要方面。
在此背景下,俄罗斯近段时间以来积极发展对印关系,力求夯实“特惠战略伙伴关系”。正如“特惠”一词所反映的:俄印关系,真的“非同一般”。
去年底,俄总统普京访问印度,虽然只有短短一天,却“大手笔”地签署了28项合作协议。俄印还首度举行“2+2”会谈。在俄乌冲突后,即便局势复杂敏感,双方外长依然保持定期联系,此轮会谈前已见过4次面。普京今年以来更在多个场合赞赏印度在乌克兰问题上的立场,称印度总理莫迪是“执行独立外交政策的人”和“真正的爱国者”。
张弘说,苏杰生此访,也是俄乌冲突爆发以来,印度高级官员首次访问俄罗斯。这实际上是为俄站台,是对俄的极大支持。对俄而言,也特别需要印度这样秉持中立立场、不随西方起舞的伙伴作为标杆。
从印度角度看,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南亚研究所所长胡仕胜表示,俄乌冲突以来,俄印关系处于特定历史阶段,相对复杂敏感,需要高层面对面沟通。
“对印度来说,既要对俄妥善安抚,又不能引起美西方对印度的厌恶,这个尺度怎么拿捏,印俄关系下一步怎么走,如何重新定向,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胡仕胜说,“另一方面,地缘形势急剧变化后,去年俄印达成的协议还能否以既定方式推进,也有待商榷。”
胡仕胜补充道,按照俄印领导人定期会晤机制,今年应该轮到莫迪访问俄罗斯,但迄今尚未传出风声。不排除苏杰生此访有“打前站”之意。所有一切都是为了让俄印关系适应新形势的变化。
传统经贸结构生变
两位学者指出,虽然此次公布的会谈成果延续以往合作势头,并未带来太多“惊艳感”,但一些细节仍值得推敲。
一是关于印度在俄乌冲突中的作用。《纽约时报》指出,来访前苏杰生提到印度充当冲突各方调解人的愿望,而会谈过程中苏杰生也重申呼吁停战。还有舆论认为,印度将于12月接替印尼担任G20主席国。这被视为新德里获得新的解决乌克兰危机的外交杠杆。
张弘认为,俄乌冲突的关键还在于俄美是否有妥协意愿,印度或许能有所作为,但空间是有限的。
“虽然俄美将就恢复核武器检查工作举行会议,但这种直接沟通仅限于核安全,而不针对俄乌冲突领域。而土耳其作为北约成员国,调停俄乌冲突时分量略显不足。从这个意义上,印度可以有一些作为。”张弘说,“然而,现在缺乏的不是渠道,而是俄美妥协的意愿。”
二是关于印度与俄罗斯的能源合作。
胡仕胜注意到,在截至2022年3月的一年里,来自俄罗斯的石油只占印度进口石油总量的0.2%。但在今年10月,俄罗斯超过传统的供应国伊拉克和沙特,以22%的份额成为印度最大石油供应国。
“如果说,过去军火和核能是印俄经贸合作的支柱,那么如今能源合作占比飙升,改变了两国传统经贸结构,进而会对两国关系产生微妙影响。”胡仕胜说——对于俄罗斯而言,印度虽然从俄买到了“廉价石油”,但它毕竟保障了全球能源供应总量不至于发生巨大波动,俄罗斯总体上是可以接受的。而对印度来说,也可能在“广进俄油”的同时将能源安全、能源自主等问题纳入决策。
左右逢源的平衡术
而在苏杰生访俄之际,美国财长耶伦也开启访印之旅。美国媒体写道:耶伦之行是为了让这个迅速崛起的经济大国更接近美国的轨道。眼下,美国对印态度似乎变得更“隐忍”——从俄乌冲突一开始指责印俄关系、警告印“勿购俄油”,到如今更广泛地容忍印俄关系、鼓励印度按美国及其盟友设定的价格上限购油……
张弘认为,随着美国印太战略的推进,美西方希望借助四方机制拉拢印度、使其与俄罗斯“脱钩”。七国集团即将在12月5日限制海运石油价格,而印俄石油贸易主要通过海运。
但对于美西方的拉拢,印度显然秉持了追求外交独立性的传统。另一方面,俄罗斯也在巩固对印合作方面狠下功夫,不仅包括油价折扣、能源上游开采,还在远东、北极大陆架开发等项目上吸引印度加盟,可谓投入了“真金白银”。印度凭借左右逢源的外交平衡术,获得了实际好处。
胡仕胜指出,印度会尽量保持与俄罗斯传统关系的稳定。这种稳定性以能否保持印度的战略自主性为基准——只要能增强其能源自主、安全自主,有利于其在地区保持军事优势,就不可能弱化对俄关系。印度会按照自己的节奏与俄交往,不会完全照顾美国的感受。
但与此同时,印度也是参与“四方机制”、印太经济框架三大支柱(供应链、脱碳、反腐)的国家。GDP规模超过英国的它,有着到2047年成为发达国家的雄心。因此在产业链、制造业等方面,它对美国的需求和依赖更多。相比之下,受到西方孤立的俄罗斯在助力印度“产业兴国梦”方面能力有限。“总而言之,印度会在大国间采取平衡,争取自身利益最大化。”
(编辑邮箱:ylq@jfdail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