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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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降温夹带着降雨，姗姗来迟的桂花，感觉没香多久就落了一地。印象中，蝉鸣不止的盛夏才刚过去，银杏金黄、层林尽染的深秋却已在眼前。

“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江南的秋天总是来得悄无声息，走得匆匆忙忙，不知不觉便至深秋。正如网友调侃的：“秋高气爽还没好好体验，感觉就要入冬了”“秋天好像只是短暂地爱了我一下”“不应该叫春夏秋冬，而应该叫春夏咻——冬”……

那么，江南的秋天为何总是匆匆而过？秋天又为何引人万般感怀？

一

古人说：“一叶落而知秋。”你会在哪个瞬间意识到秋天的到来？

是清凉的微风扑面而来，是淅淅沥沥的秋雨淋湿桂香，是打了大半年照面的候鸟陆续南飞，还是望着红日赶着与黑夜相会，却怎么也留不住那抹晚霞？

说秋天短，首先便是因为，我们总对它的到来后知后觉。其实，早在各地宣布入秋之前，立秋就已经来临。立秋，二十四节气之一，通常被认为是秋季的伊始。可在江南，“秋老虎”总是跑在秋风的前头，和炎热的暑气搅和在一起，让人觉察不出秋的气息。

等到又一场秋雨落下，寒气袭来，许多人才猛然发现，原来江南的秋季已经悄然过半。富有诗意的人，把这段时光称作浅秋、热秋，却鲜少称之为真正的秋天。因为从气象学来看，只有连续5天的日平均气温稳定在22℃以下时，才算是真的入秋了。

等到秋天不再低调，人们又惶恐它的离去。橘子熟了、柿子红了、稻谷也垂了头，还有漫山的枫叶和满地的银杏，任谁见了都要感慨一句，“这才是秋天”。但只消一阵凉风吹过，黄叶落尽，秋天就顺势悄然离去了。

看到眼前萧瑟的景象，人们不由提前想起岁末年终，感到时光匆匆。年初的目标、愿望，都实现了吗？这一年，过得好吗？明年自己又将何去何从？悲秋之意，更强化了秋日匆匆之感。

另外，据相关报道，受夏季高温等影响，相比于上世纪九十年代而言，江南秋天本就在减少。一年四季，秋天本就短暂，如今来去更加匆匆，恰如有人感叹：“秋的声音，从远方匆匆地来，向远方匆匆地去。”

二

在这样的来去之间，秋风扫过落叶，也扫过了时光。古人言，“萧萧梧叶送寒声，江上秋风动客情”；今人说，“秋天的梦是轻的，那是窈窕的牧女之恋”。江南之秋，即使咻地过去了，仍有许多故事发生，许是故事太过丰富，又更显出秋之易逝。

比如，“秋来风物美”的甜味。摘下新鲜的脆梨，一口咬下，满口爆汁，“啃秋”的快乐无须多言；找一处林地露营，“躺秋”的松弛令人心旷神怡；择一日良辰，将玉米、南瓜、辣椒等农作物铺陈开来，“晒秋”的喜悦，是满满的丰收味。

作家汪曾祺写过《贴秋膘》一文，“满屋子都是烤炙的肉香，这气氛就能使人增加三分胃口”。这讲的虽是北方人的习俗，不过放在江南人身上同样适用。除了烤肉之外，江南的秋天还有鲜嫩的鲈鱼、肥美的大闸蟹、桂花糯米藕等。在嘉兴，南湖菱也是秋日的必吃美食，微涩回甘，尝一口便难忘。

比如，“秋意总关愁”的遐思。不似初秋的清爽，晚秋的风，让人无端地生出了愁绪。对此，钱钟书曾有过解释：“举远行、送归、失职、羁旅者，以人当秋则感其事更深，亦人当其事而悲秋逾甚。”当悲伤的事和寂寥的秋联系在一起，悲秋之情便油然而生。

丰子恺就是在秋日的一个夜晚，离开了自己和家人生活了多年的缘缘堂，去往异乡逃难。离开的当下，他还不觉有异，可日后回想起来，那份寄托着乡愁的秋思却总是淡淡地萦绕在心头。

比如，“秋日胜春朝”的豁达。清代诗人龚自珍见了落花并不感伤，认为“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我们常被各种压力和挑战所困扰，容易陷入对过去的怀念和对未来的焦虑。然而，秋天的豁达告诉我们，每一个结束都是一个新的开始。

在林语堂笔下，秋天的况味就是成熟的味道，“对于春天之明媚娇艳，夏日之茂密浓深，都是过来人，不足为奇了”。在明媚和热烈之后静下来，短暂的秋总给人以无限哲思。秋天的豁达，是一种对生活的热爱，是一种对生命的珍视。它让我们在忙碌中找到快乐，在困难中找到希望，在结束中找到新的开始。

无论何种故事，江南的秋天总会在匆匆之间留下浓墨重彩的笔墨，让人回味无穷。

温州市平阳县万全镇湖岭村处，列车驶过金黄稻田 图源：潮新闻客户端

三

秋天在一年又一年的循环往复中来回重现。乍一看，这个秋天和上一个秋天相比，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匆匆的我们，又能如何书写秋天的故事？

捧一颗闲心，感受江南的好景。在某个深秋，王国维望着江南的落日秋景，不禁感叹“何处江南无此景，只愁没个闲人领”。这句诗翻译过来可以理解为：江南处处都有这样的秋景，只是没有有闲心的人前来领略罢了。

在生活节奏不断加快的现代社会，很多人往往只会通过上班道路两侧的树叶是否已经泛黄、凋零找寻秋天的足迹，却很少会静下心来欣赏江南的秋景。可这匆匆的江南之秋并不等人。不妨慢下脚步，趁着秋风温和，来一场闲游，不负这段秋日好时光。

做一次静思，理清生活的头绪。一年四季中，秋天或许是最适合静默的季节。没有春日的喧闹、夏日的燥热、冬日的疲懒，静谧且浓郁的秋天，更容易让人沉下心来，对当下的生活和未来的规划作更多的思考。如此，等到冬天来临时，才能不紧不慢地为这一年画上圆满的句号。

用一场仪式，铭刻独家的记忆。有人说，日子浑浑噩噩地过，感觉一整个夏天都没做什么值得纪念的事情。到了秋天，不妨用仪式感主动书写一段秋天的故事，让记忆更加深刻。

比如，追逐一场日落，心无旁骛地感受落霞与秋水共融的江南好景；和朋友相约露营，贴秋膘的同时，聊一聊过去和现在，享受温馨时刻；或者开启一段旅行，任由缘分指引自己前行，去遇见有趣的事、认识有趣的人。总之，用仪式感赋予事物别样的意义，可以让秋天的片段成为生命的独家记忆。

江南之秋总匆匆，它不像北方的秋天那样漫长和浓烈，更像是一位温婉的女子，步履款款，痕迹浅浅，却让人久久不能忘怀。趁着秋色，不妨行动起来，去感受这份短暂而悠长的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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