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牙买加,很多人会联想到加勒比的沙滩,朗姆酒和香辣鸡,雷鬼传奇人物鲍勃-马利,短跑之神尤塞恩-博尔特。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从不下雪,看上去不会和冰雪运动有任何瓜葛的国家,加入了北京冬奥的大家庭。
在昨日进行的四人雪车项目比赛中,牙买加四人雪车队完成了在北京冬奥的首次亮相,不过2轮过后他们在28支车队中排名垫底,无缘最终决赛。
这不是牙买加第一次参加冬奥会,早在1988年他们就参加了雪车项目的角逐。34年之前,达德利-斯托克斯和他的兄弟克里斯-斯托克斯,以及德文-哈里斯、迈克尔-怀特历尽千辛万苦抵达卡尔加里,他们甚至没有自己的雪车,能参加比赛依靠的是其他队伍的善意,从头到脚的装备全是借来的。
比赛还没有开始,牙买加人已经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登上了《时代》杂志。
按照原计划,达德利-斯托克斯和怀特参加双人雪橇项目,后来他们临时决定,让克里斯-斯托克斯和哈里斯也加入进来,挑战一下四人雪车。此前,克里斯-斯托克斯从来没有练过这个项目,只能临时抱佛脚,在赛前练习了三天。
雪车被称为冰上F1,最高时速可达160公里/小时,稍有不慎就会翻车,这支毫无经验的牙买加队没有逃脱这样的厄运,在第三轮比赛时遭遇了事故。翻车后,雪车继续滑行了28秒才停下。
最开始的10秒钟里,斯托克斯一直在挣扎,试图保护自己,不过他很快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放松下来。“当我的头部遭受撞击时的瞬间,我的一生仿佛一闪而过。少年时代,父母、妻子,还有我坐在雪橇后面的兄弟。虽然时间不长,但是我一直在想这些。”
最终,斯托克斯锁骨骨折,被抬上救护车,牙买加队放弃了第四轮比赛。虽然成绩不理想,不过他们顽强拼搏的精神还是赢得了足够的尊重,参加奥运的经历被改编成电影《冰上轻驰》。
电影里虚构了很多细节,但是整体上保留了原有的故事框架,从此以后牙买加雪车队成为冬奥会最受欢迎的队伍。
躺在救护车上时,斯托克斯已经开始憧憬下一届奥运会,人们都觉得他疯了。学会使用打字机后,他打出来的第一份东西就是训练计划。“我们需要资金,我们需要出国,我们需要装备,我们需要指导,我们需要训练。”
从此以后,斯托克斯兄弟带领着牙买加四人雪车队不断前进,连续出现在奥运赛场之上,1992年阿尔贝维尔冬奥会排名第25,1994年利勒哈默尔冬奥会获得第14,1998年长野冬奥会获得第21。2002年盐湖城,他们未能获得参赛资格,此后因为经费短缺,逐渐淡出世界大赛。
为之奋斗十几年后,达德利-斯托克斯这样总结:“这就是我们留下的遗产,我们不再是喜剧演员,而是真正的竞争者。”退役后,达德利-斯托克斯并没有离开冰雪项目,由他指导的本杰明-亚历山大参加了本届冬奥会,也是牙买加第一位参加奥运会的速降滑雪选手。
他的兄弟克里斯-斯托克斯则成为牙买加雪橇协会主席,多年后带着重组的四人雪车队重新杀回了奥运会。“如果没有那场事故,就不会有电影《冰上轻驰》,也就没有今天的牙买加雪车队。”
作为现役雪车队的舵手,肖恩-史蒂芬斯见证了这支队伍的重生。
史蒂芬斯出生于牙买加,11岁时随家人移居英国,21岁时成为英国皇家空军的一员,2015年参加了英国皇家空军和英国海军之间的跨军种雪橇比赛,不久之后他又参加了牙买加雪车队的选拔赛,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以微弱劣势错失2018年平昌冬奥会资格后,史蒂芬斯坚定了信心,报名参加英国皇家空军的精英运动员计划,全身心投入到2022年冬奥会的备战之中。
坐在舵手之后的是中间队员,而排在最后的刹车员,被称为雪车的引擎,负责启动雪车,比赛结束后对雪车进行制动。这个角色需要钢铁般的意志,一旦发生事故,可能需要进行植皮手术。
牙买加雪车队的刹车员有两个候选:阿什利-沃森,谢菲尔德哈勒姆大学拿到物理治疗硕士,做过理疗师和力量举运动员;尼姆罗-图尔戈特,队里唯一土生土长的牙买加人,前短跑运动员,曾经和阿萨法-鲍威尔一起训练,100米最好成绩10.1秒。
除了田径高手,队里还有橄榄球明星。马修-韦克佩曾经入选牙买加七人橄榄球国家队,效力过伦敦威尔士队,曾前往NFL球队迈阿密海豚和底特律雄狮进行过试训。因为新冠疫情,图哥特无法前往欧洲,适逢史蒂芬斯来橄榄球国家队挑人。
虽然从来没见过雪车,韦克佩只用了两周就通过了测试,在他看来这是一段神奇的经历,“从一无所有到第一次登上冰上,再到参加世界杯,真是太疯狂了。”
人手凑齐,资金还是不充裕,牙买加队没钱买新雪车,为了得到一个价值9万英镑的新雪车,他们在一个网站上发起了众筹。计划失败后,他们只能从加拿大队手中借了一个。
这项被称为冰上F1的运动,如果装备先进,至少可以节省几秒钟。“基本上,资金充足的队伍都有法拉利,而我们只有福特RS。”史蒂芬斯说,“我们处于先天的劣势。”
队伍组建完毕后一直在巴斯大学训练,因为整个英国只有这所大学拥有雪车的起跑线,然而新冠疫情的肆虐打乱了原有的计划,他们想了很多办法,在家里的后花园修建了迷你健身房,用水泥自制器材进行力量训练。
为了模拟雪车训练,史蒂芬斯突发奇想,和队友尼姆罗-图尔哥特推着一辆迷你库柏,在街上来回奔跑。“一辆雪车,重量大约在170到225公斤,确实很重,我们必须推着它快速奔跑。”史蒂芬斯说,“所以,就训练而言,我们必须这么做。
史蒂芬斯的这段训练视频吸引了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的注意,进行视频通话时,他详细解释了这种特殊的训练方式,成功逗乐了女王。“我想她已经成了牙买加雪车队的粉丝,我答应送她一件签名T恤。”
关于雪车这项运动,他们觉得很难用言语来形容:“肾上腺素的一次爆发,就像罐头里的一枚硬币上下摇晃,或者坐在洗衣机里,选择完全旋转模式。也可能更像是一场迈克-泰森的拳击比赛,将所有的回合糅杂在一起。”
电影《冰上轻驰》里,刹车员桑卡习惯在比赛时带上他的“幸运蛋”。韦克佩最喜欢这个角色,第一场比赛之前,他和史蒂芬斯讨论,要不要带一个鸡蛋。“我们想,要不要煮熟?它会不会破?放弃这个想法之前,我们考虑了各种可能性。”
冥冥中自有天意,比赛前一个小时清理积雪时,韦克佩发现了一个小东西。“一个椭圆形的东西从草皮里伸了出来,我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塑料装饰蛋。我捡了起来,心想,‘天哪,这可真是个幸运蛋。’”
足够努力的人才会等来好运气,去年9月牙买加队正式参加资格赛,经历了艰苦的16场比赛之后,他们获得了北京奥运会第24个,也是最后一个参赛名额。没有新雪车,没有精良的装备,甚至没有足够的时间训练,但是他们完成了一个奇迹。
“无论年龄多大,永远不要害怕去尝试。”史蒂芬斯说,“我从没想过会成为一名雪车运动员,只是尝试了一下,现在我要参加冬奥会了。对我自己,对阿什利、尼姆罗和马修都一样,勇敢尝试,为什么不呢?”
牙买加驻华大使馆公使梅丽莎-普莱斯对雪车队表达了赞赏之情:“我个人对他们取得的成就感到无比自豪,我惊奇地看到,他们用汗水和决心,在不习惯的温度下,挑战人类的极限,训练的刻苦超出所有人的想象。团队成员都有战胜逆境,依靠惊人意志力取得成功的故事。这支牙买加队代表着希望,也是对人类不屈不挠精神的一种肯定。”
曾经参演《冰上轻驰》的演员莱昂-罗宾逊认为,牙买加雪车队进入冬奥会,就像1988年的重演。然而新生代并不愿意活在前辈的传奇故事里,他们更想体验属于自己的人生。“我们不仅仅是一部电影。”史蒂芬斯说,“我们想要展示,其实我们具备竞争能力,在奥运会上会有出色的表现。”
获得奥运资格后,牙买加雪车队发了一条推特:“牙买加,我们的雪车队要去北京了!我们将在冰上燃起火焰!”图尔戈特很喜欢这个主题:“我们就是冰上之火,我们来自一个阳光明媚的热带岛屿,所以要去奥运会,在那里燃起来。”